长兴青梅
整个六月
我都在等
雨水和布谷鸟的叫声
把江南催成碧黛色
然后我们相约
去梅林下青梅煮酒
一
在中国的古典文学里，咏梅的诗词不计其数，梅花早已经成为诗歌里比喻性情高洁的人格象征。但写梅果的诗却为数不多，一般人耳熟能详的却是关于梅果的两个典故，一个是“望梅止渴”，说是三国时代，曹操带兵打仗，行军途中将士又渴又累，曹操告诉将士说，前面五里有片梅林，梅子已成熟，可去歇息。士兵听闻，满口生津，顿时解渴又解乏。
另外一个典故也出自曹操，叫“青梅煮酒论英雄”，说得是官渡之战前夕，军阀混战，天下大乱，曹操邀请刘备喝青梅酒点评天下英雄。曹操点评军阀的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英雄观”，英雄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个是胸怀大志，二是腹有良谋。最后得出“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肾藏志，心藏谋，这个故事说明一个人只有心肾二脏强大才有可能有做英雄的资格。
而做为一味药材的乌梅的出现还是与历史上一位枭雄有关。话说元朝末年，朱元璋率明军四处征战，时值入夏梅雨季节，时晴时雨，兵士在野外行军途中不幸染上疫疾。当时部队不仅缺医少药，粮草也十分短缺，士兵们就四处去采摘野果充饥解渴，不料在一片林子里采到一种口感鲜爽带酸的果实，士兵吃了，疫疾不治而愈，这个爽口带酸的果实就是梅子。后来部队要开拔转移，梅子鲜果不易保存携带，时值雨季，阴多晴少，众人议计，采用烘干的方法使其保存，由此，乌梅的炮制工艺开始面世。后来，做了开国皇帝的明太祖朱元璋建都南京，恰逢京城又遭痢疾肆虐，再次因乌梅而解救这也是后话了。
二
本草纲目载：梅实，性平、味酸、无毒。乌梅，性温、平，味酸、无毒。归肝、脾、肺、大肠经。可治疗肺虚久咳，口干烦渴，痢疾，慢性腹泻，胆道蛔虫等病症。李时珍也在文献上介绍过乌梅制法：梅实采半黄者，装在篮子里，以烟熏之为乌梅。这说明乌梅的前身是青梅，青梅经过炮制成为乌梅。两者药性有了区别，药用价值也就不同了。
“青果熏制得乌梅，浙江长兴独占魁”。这句诗不仅道出了乌梅的炮制工艺，还点出长兴乌梅的产区优势和作为一种药材的道地性。长兴的梅树栽培史，可追溯到唐代，唐代诗人皎然是长兴人，他的《五言与崔子向泛舟自招橘经箬里宿天居寺》诗里就有“渚箬入里逢，野梅到村摘”的句子。说明当时这个地区已经开始有梅树的人工种植与栽培了。
乌梅老树桩
庚子夏至的前夕，正是江南的梅雨季节，我来到了长兴的筱蒲，这里是长兴乌梅的核心产地，在当地梅农的引领下，我们走进了一片梅林，久雨初歇，空气湿润，碧树连绵，在这片林子里上百年的老梅桩很常见，这些老桩横逸的枝干上结着白色的苔藓，枝叶青翠仍然焕发着旺盛的生命力。抬头望去，有的树枝梅子尚青，如碧玉可人，有的树枝梅子半黄，树底下，还有三三两两的被雨水打落的熟果散落着。听当地梅农介绍，用来制乌梅这样半黄的梅子正好。来到梅林，哪有不尝梅子之理，我在枝头摘了一个半黄的梅子放在嘴边，还没有入口，口里一阵酸意泛起，成熟的梅子虽然酸，但非常鲜爽可口。
也许正是朱元璋与乌梅有过一段特殊的因缘，明代之后，梅树种植与乌梅制作被大力推广。长兴利用天然的产区优势乌梅制作渐成气候，形成了一定的产业规模，明嘉靖年间长兴乌梅被列入“长兴特贡”。至20世纪30年代，作为道地药材合梅（长兴合溪出品的乌梅）已经冲出国门，享誉东南亚了。
三
同去长兴寻梅的还有一位中医药大学的宋捷民老师，他对浙产药材如数家珍耳熟能详，讲起乌梅，他津津乐道：长兴的乌梅应叫合梅，作为道地药材，只有产于长兴合溪的青梅通过当地特殊的炮制工艺而成的乌梅，才能叫合梅。合溪，位于长兴县西二十五里，因有数条溪水汇聚合流至次而得名，在水路发达的古代，自然成为明清时期长兴的商贸重镇。
合溪镇后来改名为筱蒲镇，我们在筱蒲镇潘礼南村一户叫张在平的梅农家里看到至今还在延续的古法炮制乌梅技术。那是在张家漂亮的乡间别墅边上搭出的一间简易作坊里，设有两个圆形竹制的灶台，每个灶台的直径大约有2米左右，灶台四周用黄泥固封，与一般灶台不同的是，熏制乌梅的灶台，点火的炉门不在灶台下面，而是设在与灶台相隔40公分左右的灶外，灶台上再层层放置圆形大竹萝，大概有四到五层叠加在一起，每层的竹萝里都铺上清洗沥干的鲜梅，烘焙时先将梅果放在烘架竹萝上平铺，用松柴作燃料，在与灶台相隔半米的炉灶口烧，火和烟自然吸入烘灶。烧法也有讲究，先猛火2小时，后改文火，文火烧12小时后，让其自然降温。接下来，在进行第二次烘焙前，先把经过初烘的果形大小，按含水量高低，挑选分开。把水分含量高的梅果放在烘笼下层，水分含量低的梅果放在烘笼上层，最上面覆盖麻袋。这样循环进行两次，完成第三次烘焙。待鲜果烘至八九成干，手摇核仁可发出轻微响声时，即为成品。
炮制完的乌梅
成品的乌梅呈不规则的球形或扁圆球形，直径1.5-3厘米。果肉柔软，乌黑色或黑棕色，表面皱缩不平，一端有圆形的果柄痕。核坚硬，椭圆形，棕黄色，表面有小凹点。乌梅以个大、体重、肉厚、乌黑、完整、味极酸者为佳。
四
作为入药的乌梅常见的名方有乌梅丸和人参养胃汤。
《金匮要略》上记载乌梅丸处方：乌梅、细辛、炮附子、桂枝、人参、黄柏、当归、蜀柏、生姜、黄连。方中乌梅酸温安蛔，涩肠止痢，为君药，细辛性味辛温，辛可伏蛔，温能祛寒，为臣药，附子、干姜、桂枝温脏祛寒，人参、当归养气血，共为佐药。全方具有缓肝调中，清上温下之功效。适用病症：蛔厥，久痢。症见腹痛下痢、巅顶头痛、手足厥冷。
人参养胃汤见于《太平惠民和剂局方》记载：苍术、半夏、茯苓、厚朴、陈皮、藿香、人参、乌梅、甘草、干姜、大枣、草果。该方治外感风寒，内伤生冷，憎寒壮热，头目昏痛、肢体拘急。
“铜碗声声街里唤，一瓯冰水和梅汤”。乌梅丸和人参养胃汤这些药用的名方对于我们普通人还是陌生遥远的，但在炎炎夏日喝上一杯消暑的酸梅汤，或者是在家自制一碗酸酸甜甜的酸梅汤都是我们可以亲近的日常。对了，酸梅汤的制作原料主要有乌梅、山楂、桂花、甘草、冰糖等。需要特别提出的是，正宗酸梅汤一定是用冰糖熬制哦。
